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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要了杯牛奶,睡不着才要喝牛奶,谁都知道。我要了牛奶。

    那是很奇怪的,喝再多的咖啡我都不兴奋,吃再多的药我都睡不着,喝再多的牛奶我还是睡不着,可是我喝了medemtalking的牛奶以后,我非常地想去睡,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。

    后来他来了,他和他的朋友们,我看到他,在夜中,他是不老的,没有皱纹,还很漂亮。他果真喝醉了,因为他说歌手们唱得好,我实在不觉着好来.可是我应酬他,我说,好,真是好。

    后来歌手唱了两次hotelcalifornia,我感激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。

    上海的夜在下雨,那些雨很凉,把我的头发弄湿了。我对自己说,我错了,可是我原谅自己,我没有过分地投入,因为我的脑子里还有有很多别的,碎片,错,或局限,它们飞来散去。

    我紧紧地挽住他,希望能长久。心里什么都有,心里什么都没有。悲凉的爱。

    尖叫起来了,不要红药水!不要红药水!

    那些红药水还是涂上来了,它像一朵花,开在我的脚趾上。

    我本来打算从广州转机回家,可是我受伤以后,就不想再去广州了。

    我按原路回上海,然后再从上海坐车回家。我到达上海的那一分钟,我往窗外看,就看见有一架飞机滑出了距道,我没有揉自己的眼睛,我只是叹了口气,然后对自己说,是梦选择了我,还是我选择了梦。

    我在床上躺了两天,然后打电话到日报社,我说我要找你们的副刊部主任,电话那头是个娇娇的女生,女生说,主任不在。

    那好吧。我说,请你告诉我他的传呼。娇娇的女生说,我不告诉你,如果你要知道我们主任的传呼,你自己去问他。

    我说完谢谢以后就在床上回忆她说的话,我想她为什么不告诉我,为什么不告诉我呢?

    我想完之后,就想再打一个电话去,我想我一定要弄明白,她为什么不告诉我,为什么?

    我按完号码,就听到小艾在电话那边柔柔地问,谁啊?

    我吃了一惊,才发现我按错了,我接到晚报去了,那两个号码实在太相像,很容易就会按错。我吃了一惊,然后说,小艾,你好吗?

    小艾说,你呢?

    小艾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女人,可她在她们报社是一个异类,我曾经和小艾讨论过她的问题。我说,你不要穿得那么破,也不要被很多人看到你抽烟,你做出放荡的姿态是没什么好处的。

    小文说,你说什么话?每一个真正放荡的都做出了不放荡的姿态。

    我说你的话当然很有道理,可你是不自由的,而且我们都在服装的问题上吃过苦,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在上班的时候抽烟,并且穿太奇怪的衣服,因为我已经自由了,而你还没有。我当然是为了你好。

    小艾又说,你呢?你好吗?

    我说我走路不看脚,结果脚破了。

    小艾说,打针了吗?

    我说没有,医生不给打,你出来吧,我给你看一下我的脚。

    我们约在肯德基,肯德基在报社大楼的前面,很多时候它就是一个报社食堂,肯德基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成为茶酒楼,阳光吧,或者艺术家聚集的咖啡馆,它就是一个食堂。中午十二点以前,里面的每一张脸都很饥饿,十二点以后,里面的每一张脸都很蠢,因为很多人吃饱了以后就会露出一张蠢脸。

    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对话,一个男人说,阳痿怎么办才好呢?另一个男人说,吃一下伟哥是必要的。我吃了一惊,因为那两个男人就站在报社大楼的台阶上面,他们长得很健壮,他们面对着一条繁华的大街,光天化日,他们就说出了上面的那些话。我太吃惊,就没敢靠近报社的门,我拐了一个大弯,绕过去了。

    这样的事情我只遇到过一回,那是一个日暮的傍晚,我和一个长得美极了的女人站在一家酒店门口等什么人。那个美少女说,你知道吗?那个名字叫做某某的傻逼,她跑到某某城市去找某某睡觉啦。我吃了一惊,因为我们就站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台阶上面,我们两个女人,打扮得都很文雅,我们面对着一条繁华的大街,光天化日,我们中间的一个女人就说出了上面的那些话。我太吃惊,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敢靠近那个美少女,我一直担着心,以后,她会不会把不是我的故事也算做我的故事生动地说出去呢?

    我认为一句话也很重要,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。

    比如我的电脑,那是一段屏幕保护程序,我的电脑说,能意识到自己的欲望就叫自由。

    比如小说洛丽塔,一个老男人对另一个老男人说,她真是一个尤物,好好享受吧。

    比如国产电视剧牵手,一个老男人对另一个老男人说,一个男人的状态,反映了他的女人的质量。

    比如电影巴黎最后的探戈,一个小女人对一个老男人说,你越来越老,越来越肥。老男人说,可是我有个性。

    小女人说,哼,过时了。

    最近我很奇怪,我总是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,它们说的都是一个小女人和一个老男人的爱情。

    我还听过一个故事,我总想把它写下来。年轻的女子和年老的男子恋爱,当然他们的恋爱是很痛苦的,有一天,女人数着男人头上的白发,一根一根地拔去,男人就说,如果,你每拔掉我的一根白发,我的年纪就可以减去一岁,那,该有多好啊。

    我坐在肯德基喝可乐,我很恨肯德基,认为它反动,可是我又很喜欢肯德基,我可以在肯德基看到很多孩子,我喜欢小孩,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有一个小孩。

    我曾经和我的父母商量过这件事情,我说我想要小孩,真的,我想极了。

    我的父母就说,那么你去结婚好啦。

    我说,问题就是我不要结婚,可是我要小孩。

    我的父母暗暗地对视了一眼,他们其中的一个就说,你最好现实一点,不要作怪。

    然后我又坚持了一下,我说,我的意思是,我不要丈夫,可是我要我的孩子,难道我不现实吗?

    我喝可乐,一会儿,小艾来了,过了一会儿,小艾的朋友小金也来了,再过了一会儿,小金的朋友小陈也来了,我知道再坐下去,还会有更多的人出现。就像在网络聊天室里,只要出现一条鱼,那么就会有第二条,第三条,最后聊天室里全部都是鱼。

    小艾,小金和小陈都仔细看了一看我的脚,只有一个脚趾,它受伤了,包扎得很好,藏在一只银色的高跟拖鞋里,其他的脚指甲都是银色,除了受伤的那一只,它现在是红色的。

    小艾说,一定是你干了什么,这是一个微妙的惩罚,它不太严重,可是足以警告你。

    我有一点紧张,可是我假装镇静地说,小艾你给我闭

    嘴,我什么都没干。在那个下着大雨的海南,我还可以干什么呢?

    我在八月去海南,我到的第一天,我走的那一天,海南的大雨,像水一样从天上倒下来。

    我在虹桥机场,一群人,都是我不认识的,我们在等什么,我不知道,我等得要晕过去了。早晨六点,我已经在机场了,他们说你不可以迟到,所以你要早一点到,所以我早饭也不吃,我就拖着我的箱子到了。

    我一晚没睡。昨夜,我跑到一间酒吧,看叶叶弹吉他,我要了一杯牛奶,然后哭了一小会儿。这个可怜的孩子,他女朋友逼他结婚,他不肯,就是不肯,可是他多么爱她。后来她结婚了。后来我说,你实在不愿意和她结婚的话,你就做她的情人好了。可是叶叶说,我就是因为爱她,才要她生活得好,我怎么可以再出现,打扰她的生活呢?我觉得他可怜,又觉得他自作自受,所以我矛盾得很,所以我只哭了一小会儿。

    我喝完牛奶就出去了,然后我开始打电话,我打了很多电话,他们问我在哪儿,我就告诉他们,我在上海,一条肮脏的大船上,明天我就到普陀山啦。

    凌晨,我开始找车去机场,我找到了一辆漂亮的红色桑塔纳,后来他微笑着把我扔在了一条名字叫做番禹路的路上,他说,我的车不能过去,前面的路分单双的,今天我的车不能过去。

    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?我说,现在我很恨你。他微笑。

    我提着箱子,站在番禹路上,前面在修路,有很多灰,很多石头,很多卡车,还有很多民工,他们站在很远的地方观看我。我的眼睛肿着,我提着一个硕大的箱子,我的白色吊带裙,它越来越黑。

    我看到很多单数车,它们在我的面前掉头了,我看到很多双数车,它们都很满,它们得意地看了我一眼,然后绝尘而去。

    我等到天也亮了。我终于等到了一辆三轮车,踩三轮车的是个老头儿,笑嘻嘻地,看着我,我飞快地爬上了他的三轮车,我说,师傅帮帮忙,载我离开这条路吧。

    我还是最早到机场的,我要感谢踩三轮车的老师傅,他使我赶上了飞机。

    在虹桥机场,我实在累极了,我客气地问一个站在我旁边的女人,我说对不起,我可以蹲下吗?

    她看了我一眼。最好不要,她说,因为不好看,可是,如果你实在累的话,你可以坐在你的行李箱上。

    好吧。我说,谢谢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我们还要等什么人,总之现在我很恨那个人,我想如果我还年轻着,我会在他终于出现的时候踢他。在我还年轻的时候,我做过这样的事情,我踢过很多男人和女人,我踢过椅子和墙,还踢翻过一桌好莱。

    我一直在想我的旅行会没有意义,我已经开始后悔了,我拖着我的箱子,可是我怎么也打不开我的箱子,里面有很多我爸亲手放进去的小零食,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就知识分子的问题翻脸,我爸很关心我,可是他忘了告诉我新密码。

    我打电话给我妈,那时候我妈和我爸都在周庄,他们每

    年都要去很多次周庄,我爸喜欢三毛茶楼,他会关掉所有可以找到他的机器,坐在那儿,从早到晚,他只听橄榄树,一首曲子,来来回回地听。

    当我爸坐在茶楼里的时候,我妈就去丹桂园看兰花,我妈喜欢一切花,我一直都担心她只喜欢花。我在小时候也喜欢花,我种过夜来香,自己采集的花籽,我曾经看到夜来香在盛开,可是我再也不能看它了,一看到,心就疼痛。

    后来有人在ktv唱夜来香,她们唱到“丧失了天良,满足了欲望”的时候我就疼痛起来,我不停地喊,闭嘴,给我闭嘴!.我差一点就疯了。

    我妈的白茶花在冬天开放,真奇怪,我看着她的花,一直看,一直看,就觉得世界上最好看的花就是茶花,我希望它永远都开在那儿n我就问我妈,明年还有吗?它还开吗?

    我妈说,不会了,再也不会了。

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因为它已经死了,为了这次的开花,它已经竭尽了所有,它不会再开花了,它已经死了。我妈平静地说,做茶花就是这样,它自己选择的。

    我总觉得我妈在说很多话的时候,其实都是有别的意思的,可是我说不出来,她的意思。我妈从来都不明确表示她的意思,当我长大以后,懂得说对不起,懂得说是我这个坏孩子消磨了您这一辈子的时候,她却说,不是这样的,我以有你这样的女儿为荣,我有一种莫名的愉悦。

    莫名的愉悦?说不出来的愉悦?自己也不明白的愉悦?

    完全迷惘的愉悦?

    当周庄还没有被发现的时候,他们每年都要去很多次扬州。他们是一对很会享受并且思爱的夫妻。

    当我爸坐在富春茶社喝茶的时候,我妈就去瘦西湖公园看琼花,我又问我妈,琼花有什么好看的?它太单调了,没有香气。我妈又说,所有没有香气的花都是最美的。

    现在我告诉在周庄看兰花的我妈,我说,我打不开我的箱子。我妈说,那怎么办呢?我说,我试过了很多密码。我妈说,那怎么办呢?然后我妈对我说,或者,你应该试一下你机票上的编号。

    我在十五分钟以后打开了箱子。我试过了所有客票行李票和保险单上的编号,如我所愿,那是一个编号,取自保险单的前六个数字。我爸会把他看到的任何一个数字做密码,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。

    他们终于出现了。两个迟到的男人,神清气爽的脸,一定都吃过了老婆做的早饭。

    他们看我,于是我低头,发现我没有扣好钮扣,它们上搭下绊,就像我在幼儿园的时候,我直到四周岁还弄不明白什么是左,什么是右,我就会做出很多古怪的事情,我会把“7”这个数字写反了,并且把扣子们扣得像一根扭曲的黄瓜。直到今天,我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,所以我从来就没有长大过。

    于是我开始重新扣扣子。两个男人看着我。我扣好扣子以后就开始看他们。

    然后领队说,人到齐了,大家走吧。

    我坐在一个活泼得像太阳那样的男子旁边,自从我在机

    场认识他,他就一直帮我提箱子,和我说话,照顾我。他很活泼,飞机起飞的时候他安慰我,不要害怕。

    我说我不害怕,我说我在两年前每个月都要飞一次,去看我的男朋友。

    后来呢?他说。

    后来我遇到了一次强烈的气流。我说,那是冬天。深夜十一点,我的城市和他的城市都下大雨,那趟航班人很少,连空服在内,一共才四十个人,我们都分散着坐,散得很开,飞机颠簸得非常厉害的时候,有几个男人从座位上站起来,他们在我的身边走来走去,还有一个男人,他居然拿出了他的手提电话,然后,很突然地,灯都灭了,一片寂静,什么声音也没有,时间都好像凝固了。我对自己说,如果我死了,就好了。

    后来呢?他说。

    后来飞机就着陆了。我说。

    再后来呢?他说。

    再后来我们就分手了。我说,就这样。

    可是你来来去去的。他说,还是分手了。

    我说是啊,不过我也没办法,因为那时候我要坐班,我不能迟到,也不能早退,我们单位总是把我的年度休假折合成一天三十元的人民币给我,我说我不要钱我要休假,他们就会取笑我。于是我不得不坐新疆航空公司的班机,我总是星期五下午六点的飞机走,星期天晚上十一点的飞机回来,后来新航所有的空姐都认识我了。

    我遇到过很多奇怪的事情。

    有一次,坐在我旁边的男人不停地和我说话,每次我睡着了,他就把我摇醒,然后不停地问我住在哪儿?要去哪儿?后来下了飞机,他还紧紧地跟在我的后面,他说他没有零钱买机场车的车票,他诚恳地拉住我,小姐你是不是可以帮我买一张票?

    有一次,我看错时间,差一点没赶上飞机,我是穿着睡衣和拖鞋上飞机的,当我在洗手间里换衣服的时候,空姐拼命地敲洗手间的门。

    有一次,我看到了一个英俊的无人陪伴儿童,我对他笑,我以为他会喜欢漂亮阿姨,可是当我企图坐到他的旁边时,他白了我一眼。

    有一次,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,飞机还没有起飞,他就开始穿桔色的救生衣,我坐在他的旁边,很不自然,因为很多人在看他的同时也看我。我不得不瞪他,我瞪了很多眼,我没有说话,我一句话也没有说,可是他说,小姐不要看的啦,我系自己花钱买的啦。

    当然我的朋友念儿遇到的事情比我惊险得多,念儿坐在去海南的飞机上,那时候海南的机场还在市中心,念儿的飞机到达了海口上空才发现自己的起落架放不下来,它飞来飞去,在天空中犹豫了半个多小时。念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密集的楼房,念儿安慰自己说,如果他们能够把飞机开进海里的话,我的生还概率就会比在陆地上高一倍,多么好。

    好啦好啦。我说,我们马上就要到海口了。

    那个像太阳一样活泼的男子笑了笑,说,你和你的朋友一定是什么都有了,所以你们怕死。

    你呢?我说,你不怕死吗?

    我不怕。他说,我一直在想,如果我死了,我的的小孩就可以得到一笔钱,他会生活得好。

    我笑了一笑,我说,你真蠢,我们的命不止二十万人民币。

    这时候坐在我后面的一个女孩子开始难受,她说她和她的耳朵难受得要死过去了。那个女孩子是从西安来的,比我大两岁,可是她做出了比我小两岁的姿态。

    太阳转过头安慰她,太阳说,你闭上眼睛,深呼吸。

    我说太阳你闭嘴,我说,好孩子你听我的话,你睁着眼睛好了,你把嘴张大,张到最大。

    西安女孩子看了我们一眼,然后闭上眼睛,深呼吸。

    然后坐在她旁边的那两个男人开始笑,他们笑完以后从口袋里找出一包话梅来,分给每个人吃。我说我不吃,可是有老婆真好,老婆会在你们的口袋里放话梅。

    飞机着地的那一个瞬间,我听到了一片欢呼声_

    海口在下大雨,那些大雨,像水一样从天上倒一下来。

    太阳帮我拿行李箱,太阳说你的故事真好听,可是后来呢?

    什么后来?我说。

    我坐上车,刚把头发盘起来,幸福的电话就来了,他说你在哪儿?我说我在海口。他说,你和谁在一起呢?我看了一下周围,然后说,这些人你都不认识,不过,我又说,也许你会认识健康。健康是那两个上海男人中的一个,有迟到的恶习,上飞机前他刷了牙,刮了胡子,吃过了丰盛的早餐,口袋里有话梅。

    幸福说,是啊,我认识他,他是一个好男人。我回头望了健康一眼,他坐着,头发湿了。一个中年男人,我对电话那边的幸福说,可是他保养得不错。

    幸福住在广州,是我最爱的男人。我爱他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男人。我以前以为他是一个天使,能够带我上天堂,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个堕落了的天使,他只会使我下地狱。可是我宁愿下地狱,也要爱他。

    我在车上睡过去了,可是导游不断地把我弄醒,导游是个土著,姓蔡,长得很瘦,又很黑,如果他说话的声音好听,我就会乐意被他弄醒,可是他的声音很难听,像一只成长期的小公鸭子。

    我只要看到导游就会想起我的做兼职导游的时代,我挂着实习塑料牌,摇着我供职的国际旅行社的小白旗,带着一大群成年人去杭州,因为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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